发布日期:2013-11-09 20:12:38 编辑:刘玲 来源:秦汉医学文化网 点击率:5339次
李 序
月前,严健民先生以其已出版的多种著作寄赠,并附来待出版的专稿《经脉学说起源·演绎三千五百年探讨》,洋洋数十万言,可见其用力之勤、涉猎之广、钻研之深,阅之令人感叹。
“经脉学说”,这里用“经脉”一词取换一般所说的“经络”,是想把空泛的概念回归到“脉”的实体。从“经脉学说”可以上溯殷商,以及近代,探讨其间三千五百年的演变和发展,这就成为这部大著的长题。我算是初步读出了作者的良苦用心,望出版后能取得读者的充分理解。
“经络的研究”作为中医针灸的论题,已探讨了五十多年。最初,日人长滨善夫以此为书名,介绍一例特殊的经络感传现象病例;此后,我国开展了有关“经络现象”的调查,进而作“经络实质”的探索,做了大量的研究工作。在此期间,我先后写过一些有关经络学说的文章,主要是想理清源流,阐明本义。1957年,在“新中医药”上发表《经络概论》一文;1958年,在《中医杂志》上发表《论背俞——关于背部经穴的探讨》一文,又在《上海中医药杂志》发表《关于经络涵义的讨论》一文。其中对经络的概念都是表述为经络是经脉和络脉的合称,不同于一些人所说的“经络”不同于经脉和络脉。
关于经络基本概念的产生,我在主编的《经络学》教材中一开头就提出这样的先后关系:“血、气——脉——经、络”,这一顺序是从历史文献的考察得出来的。“血、气”作为“脉”的内容,“经、络”则是“脉”分别为“经脉”、“络脉”之后,这才有“经”和“络”的简称或合称。至后来滑伯仁《十四经发挥》将“经”和“脉”作分别解释,说“谓之经者,以血气流行,经常不息者而言;谓之脉者,以血理分衺(邪)行体者言也。”这里只指出了两字的分别意义,没有顾到两字的结合意义。《灵枢、经脉》是将“经脉”两字结合在一起命名,并不是脱离了“脉”而谈“经”、谈“络”。
《灵枢》从“脉”分化出“经脉”、“络脉”等内容,这才可称为系统化的学说或理论。此后的针灸经穴系统,历代各有所补充和发挥,针灸之外,导引、按摩,方药治病莫不以此为依归。清代赵观澜写了一本介绍经络的书,名《医学指归》,就是这个意思。
近代西方医学兴起,日本明治维新时期因而废除汉方医,但仍保存针灸一门。其后日本医家再次就针灸学术进行深入研讨,并创用一些检测方法,如“知热感度测定”、“良导络测定”等,通过临床实例肯定“经络现象”的存在。我国继续扩大这方面的研究,从不可见的循经诱发感传,到可见的循经皮肤病等,取得了大量的例证。进而从经络现象探求其实质,众多研究者未能求得统一的见解,这也就是严健民先生本书所要讨论的内容。
本书题名《经脉学说……》,这使我联想到台湾李建民先生相类似的一本书,名《死生之域——周秦汉脉学之源流》,“脉学”与“经脉学说”主要差异在有无“经”字,前文已说到,这些名称的出现先是“脉”,后分“经脉”和“络脉”,随后才合称“经络”。“脉学”一名是就“脉”的初名来称说,这一称法得考虑与早已使用的脉诊意义相区别。“经脉学说”一名似应当表明以经脉为主体,还包括络脉等在内,并不是只限经脉而不及其他。近人所称“经络学说”是指《内经》所述以经络系统的全部内容,即包括经脉、经别、络脉、奇经八脉、经筋和皮部等,“内属于府藏,外络于支节”的整体联系,才能成为完整的学说,而不是将其各部分分解为不同的学说。如有人将“经筋”看作不同的学说,这是对原有文献的误解。
本书对足太阳膀胱经的地位特为重视,提出要重树足太阳膀胱经——植物神经调节论。这一说法,以前孟昭威教授也提过,这实际是对脊背部植物神经作用的重视。这方面的认识,古人是通过脏腑背俞穴来表达,《内经》称为“背俞之脉”,即背部足太阳经第一侧线。初时称为“钜(巨)阳脉”,至《灵枢·经脉》始以脏腑冠名,才题名为“膀胱足太阳之脉”,其实与膀胱的关系并不居主要地位,主要的是“从巅入络脑”,以及“下项……侠脊、抵腰中”一段。“络脑”、“侠脊”才是足太阳也即“巨阳脉”的着重点。巨阳,作为三阳之首,在全身中自有其特殊地位,此后又有“督脉”的立论,即以两侧足太阳中间为督脉,起督领诸阳的作用。督脉与足太阳互相交会,可分可合。分之为督脉、足太阳、手太阳,合之同属“背为阳”。这应当是阴阳十二经脉分布的基本特点,我以前在《论背俞》各文中已略有讨论。表示对经络的探讨,循名求实,要从大处着眼,又得从小处着手分析。特别不能停止在十二经脉的名称上,经脉与脏腑的关系尤其如此。
健民先生此书,探讨范围广、历史长,上下三千五百年“经脉”的起源和演绎,可说是思考周详,有论有辩。如能在其深度和细节上再加拓展和充实,必将更有益于读者。前辈医家教导:“发皇古议,融会新知”。我们在充分阐发古人原义的基础上,使与新知识融会贯通,“慎思之,明辩之,笃行之”,定可结出新的果实来。
记上这些想法,权作本书的序言。
李 鼎 于上海中医药大学
2007年1月10日
自 序
2000年9月承德会议期间,会务组的同道们安排我发言,我的题目是“秦汉经脉理论形成过程”。我发言后,一位会友问我:“你将经脉理论追至殷商,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因我学术功底不足,当时一阵语塞,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迟疑一会,脑海里疾速寻思,忙答:“这要感谢许多学者的佳章。”我仅答此一句,看看会友,会友听了不动声色,用疑视的目光盯着我。我补充说:“一九八二年九月,我们医院的王医师到庐山参加《经络电图测量技术……》会议回来,介绍相关情况,将我引入《灵枢经》,引入五十年代的中医杂志……。”和会友的谈话,加深了我对承德会议的映象。后来想一想,还得益于李鼎先生指出:“经脉、络脉简称经络(1984)”。管遵惠亦指出:“经络是经脉和络脉的统称(1984)”。两位学者给“经络”作了简明的介定,使在迷雾中的我心开目明,认识到《灵枢经》中经脉学说的实质,为我以后的学习打下了坚定的信念。尤其1993年重读薛崇成教授于1992年指出:“研究经络,必须能解决内属脏腑问题”。随后重读《国外医学中医中药分册》1982年(2):6-7页《中医基本理论—现代科学解释经络学说》作者Weily将“经络的存在”释作与海特氏带有关的组织,并用植物神经系统加以解释,指出:“虽然作出经络与植物神经的生理功能相一致的结论还为时过早,但强调其功能上的一致性是不会有大错的”,(秦新华节译李铁映校)之后,坚定了我关于《植物神经系统在经脉学说中的地位》的认识。
要问我为什么“能将经脉理论之起源追至殷商?”大约与我对考古知识比较关注有关,所以我说:“在十数年的探究中,是吴汝康、胡厚宣、 甄志亚等学术先辈的著作将我一步一步引入古人类学、考古学、古文字学、原始思维等学术领域之中”(《中国医学起源新论·自序》),开阔了我的眼界,启迪了我的思维。假如没有诸多佳章的引领,我是很难从甲骨文心( )字中领悟到经脉学说起源于殷商及齐国的“心有四支”、“夫心者,所以制使四支,流行血气”等深刻反映了秦汉经脉理论的演绎过程的。近几年来,我不断在远古中国医学历史及经脉理论中求索。常想将“经脉学说起源·演绎三千五百年探讨”列入学习与撰著计划。甚至还想寻求支持与合作者。特别是八年以前在“中医学思想史·中医学思想萌芽”的探讨中,进一步领悟到:两汉当经脉学家们完善十二经脉理论时,希望达到每一条经脉都与某一脏或腑相连,调节他们的相关功能。但是用现代科学知识分析。这一目的是绝然达不到的。然而,两汉经脉学家安排了足太阳膀胱经循行脊柱两侧,从现代人体解剖·生理知识进行分析,使我强烈地意识到了足太阳膀胱经内属脏腑的生理功能,于是完成了《论足太阳膀胱经在经脉理论中的历史地位》,很快被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刊用(2003),现在当我进一步思考我国经脉学说演绎情况的时候,认识到重树经脉理论的最大障碍在于近半个世纪的“经络概念”。想当年全国性的经络研究如火如荼,耗资之多,研究周期之长,众星捧月之势,虽遭许多反思,也无法扭转各式各样的“经络研究课题”的申报与批准立项。于是各学派“经络研究”中的各种解说“经络概念”的成果,如物理的、生物进化的,皮肤低电阻的,甚至出现用气功理论、特异功能探讨经络实体,诸多“成果”不仅使人眼花缭乱,而且使人啼笑皆非。我们能同意经络实体的存在吗?我们能同意“经络概念”的继续应用吗?因此,在我这个册子中,第二篇叫作“穿云破雾释经络”,也许有点火药味,好在相关文章都分别得到学者们的支持,这使我感到了极大的宽慰。但是,作为“经络”这样敏感的概念,且近年来仍然有不少研究成果报道,想在短时期内得到学术界完全共识“废业经络概念”是不大可能的。首先因为我个人学识有限,在本篇中行文,论证达不到较深层次地剖析,有时同一概念,多篇讨论,似有同语反复之嫌,文中的谬误盼请学术界指正。但目的只有一个,希望从各个角度阐释清楚“经络概念”,希望学术界早日回到秦汉经脉理论之中来。
本书中的文章是我在阅读相关书报时因“有感”,为回答某些观念而先后撰文的。当相关文章积多了,便产生了汇集理念。本书的落脚点在于重建以经脉理论·足太阳膀胱经为核心的当今中医理论,达到“继承不泥古、发展不离宗”的目的。如能共识,在未来中医理论中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当由相关部门在组织落实之时,再组织相关力量,换个思考,重新审视几十年来研究“经络”的资料,也许可从中得到许多新知,促进完善当今中医理论。
感谢李经纬教授提词:重视根源探索,客观求实自强。感谢李鼎教授赐序、指导。借此机会忠心拜谢所有长期指导、支持、鼓励我的专家、教授,敬祝祯祺。
2006年5月1日于十堰市十堰小区秋实居
2007年9月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