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日期:2013-09-28 08:27:34 编辑:刘玲 来源:《经脉学说起源•演绎三千五百年探讨》 点击率:5722次
我国的人体经脉调节理论从殷商至今,已有3000余年的历史了。至两汉时期完善为十二经脉调节论,后来又发展、补充为十四经脉,接着又有奇经八脉的补入。在十二经脉理论中,足太阳膀胱经循行于背部脊柱两侧,与此同时,古代医家在膀胱经上发现了背俞穴,成为经脉“内属脏腑”的最为重要的依据。在奇经八脉中阴蹻、阳蹻最为重要,它们都与膀胱经存在一定的渊源关系,此乃立论的基础。
我们已经多次论证,我国的十二经脉调节理论从殷商走来,至两汉时期方逐步完善,其经脉名称及在臂胫周径上的排列,虽有许多是建立在当时的经脉解剖基础上的,但从总体讲,为满足三阴三阳经之排列顺序而人为排列是显而易见的。其中足太阳膀胱经排列于脊柱两侧,当我们从解剖、生理及临床诸方面考察膀胱经的时候,它在十二经脉理论中的历史地位便显露出来了。
一、足太阳膀胱经与脊膂的渊源关系
长沙马王堆出土的《足臂十一脉灸经》《阴阳十一脉灸经》,公认为较《灵枢·经脉》早若干年,其中足太阳在两灸经中排列于十一经之首,与膀胱无联系。其循行简略,与《经脉》之足太阳基本一致。但其循行方向相反。它在背部的行走,仅载:“其直者,贯□(原文缺字),夹脊,□□,上于豆(脰,即项,指颈后)。《足臂十一脉灸经》。”“出厌中,夹脊,出于项。《阴阳十一脉灸经》。”而《灵枢·经脉》足太阳的行走复杂多了。“膀胱足太阳之脉,起于目内眦,上额交巅;其支者……;其直者,从巅入络脑,还出别下项……挟脊抵腰中;其支者,从腰中下挟脊贯臀……;其支者,从髆内左右,别下贯胛,挟脊内,过髀枢……”可见足太阳在背部有四个分支,其中三个分支在脊柱两旁的不同段“挟脊”下行,其循行部位,都可从《灵枢》其他篇章中找到相应内容。如“挟脊抵腰中”、“ 挟脊贯臀”,和“挟脊内”,它们或伴督脉而行,或行于脊正中旁开一寸半(或三寸)。用现代解剖、生理学考之;是经脉理论“内属脏腑”的物质基础。《灵枢·经别》讲:“足太阳之正……下尻五寸,别入于肛,属于膀胱,散于肾,循膂当心入散;直者,从膂上出于项。”膂,即脊柱。“从膂上出于项”,与“挟背”循行意同,只不过《灵枢·经脉》之膀胱经从上至下行走,而《灵枢·经别》之膀胱经则从下至上行走。《灵枢·背腧》在总结临床治疗经验后指出:五脏之输,“皆挟脊相去三寸所(《甲乙经》作一寸半),则欲得而验之,按其处,应在中而痛解,乃其俞也。”《背腧》将背俞穴的命名、部位与概念讲清楚了。
在《灵枢》中,我们还可找到与膀胱经有关的一些记载,反映了膀胱经的另一些循行路线,字里行间,都潜藏着深刻的解剖知识。《灵枢·寒热病》讲:“足太阳有通项入于脑者,正属目本,名曰眼系,在项中两筋间,入脑乃别,阴蹻阳蹻,阴阳相交,阳入阴,阴出阳,交于目锐眦。”《灵枢·寒热病》中的这段描述,是在十二经脉理论形成以后不久的若干年内,当医家们对人体大脑及颅底进行解剖观察后,依颅底经脉的循行记录的,它是为解释临床所见“伤左角,右足不用”而创立蹻脉理论的重要依据。只不过在《灵枢·寒热病》中,没有讲足太阳“挟脊”的内容,直接讲它有一个重要分支“通项入于脑,交于目锐眦”。这一内容,讲的恰是现代解剖学中颈内动脉、椎动脉进入颅底,组成基底动脉、动脉环,再分出眼球支的全过程。《灵枢·大惑论》从相反循行讲了这一过程。《灵枢·大惑论》讲:“……精之窠为眼,骨之精为瞳子……肌肉之精为约束,裹撷筋骨血气之精而与脉并为系,上属于脑,后出于项中。”“上属于脑,后出于项中”与《灵枢·寒热病》讲的“足太阳有通项入于脑者”都是讲的同一条经脉。本来《灵枢·大惑论》是为解释“精散则视歧,视歧见两物”这一幻视与复视及“视误故惑,神疑乃复”的,但其结果还说明了眼系(视神经血管束)的组成与脑组织、足太阳膀胱经的关系。在这里古代医家没有澄清“上属于脑”的“筋”主要是“中无有空”的视神经干,而“后出于项中”的经脉是“中有空”的动、静脉。“后出于项中”的经脉,恰是“足太阳有通项入于脑者”经脉的反向描述。上述诸论“挟脊相去三寸”或“挟脊内”,或“从膂上出于项”,都具有独特意义,都表明了膀胱经与脊柱、脊神经及脊神经中的交感神经系统存在难解的渊源关系。
二、足太阳膀胱经是十二经脉理论“内属脏腑”的重要通道
古代医家在创十二经脉理论的过程中,从殷商起便是建立在心脏底部经脉解剖基础之上的。在以后的千余年间,各代经脉学家们发展经脉调节理论,都依一定的解剖所见而推论,两汉十二经脉理论形成时期,十二经脉在臂、胫周径上的循行也有几条经脉循行是建立在解剖所见经脉基础之上的。其他经脉排列,多依三阴三阳理论而人为排列,它们分别解决了“外络肢节,濡养筋骨”问题。关于“内属脏腑”,十二经脉在胸腹腔的循行,除“脾足太阴之脉……其支者,复从胃,别上膈,注心中”、“心手少阴之脉,起于心中,出属心系,下膈络小肠;其支者,从心系上挟咽,系目系;其直者,复从心系却上肺,下出腋下……”在胸腹腔的循行讲得较为清楚,它们都有解剖作基础外,其他经脉在胸、腹腔,络属于某脏、某腑,其循行过程都是不清晰的。然而古代医家通过他们丰富的临床经验,总结发现了一组背腧穴,它们“挟脊相去三寸(《甲乙经》作一寸半)所,则欲得而验之,按其处,应在中而痛解。”这些背腧穴恰与膀胱经挟脊循行一致。现在,当我们用现代解剖学解读背腧穴的生理功能,治病原理的时候,十二经脉理论中“内属脏腑”的问题就可迎刃而解了。
现代解剖知识告诉我们:调理内脏功能的内脏神经,又叫植物神经,它们中的交感神经就由脊神经的内脏传出纤维等组成,于胸腹腔的脊柱两侧组成交感干,分布于心肌,胃、肠平滑肌、脾、胰、肝、肾等,调理内脏器官功能。脊神经在脊柱周围的分布是非常复杂的,它们既有含交感纤维的窦椎神经分布于椎骨,在胸段又有胸神经后支的内侧支、外侧支分布于背部脊柱两侧的各层肌肉之中。由于脊神经是混合神经,在胸神经的神经纤维中,很难说没有交感神经纤维。且各部位的动、静脉血管壁上都有交感神经分布,这可能正是膀胱经上各腧穴受到刺激后,能够调理相关内脏功能的主要原因之一。有学者研究后指出:“发出脊神经根的脊髓节段对治疗该神经根所支配的任何结构的疼痛提供了极好的刺激位点。背部脊柱两侧的腧穴是治疗内脏病和局部病的重要穴位。”并说:“节段排列也用于交感神经的皮节分布,交感神经与特殊的脊神经节段有关,叫交感皮节,皮节的分布是最常见的特征。”大家都熟悉的具有节段分布性质的海特氏过敏带所反映的与某内脏相关的过敏区基本与交感链支配的部位一致。当代腧穴研究还表明:肺腧穴在第三胸椎棘突旁开1.5寸处取穴,此穴之下第三胸神经后支内侧支分布较浅,后支外侧支分布较深,该穴要求进针1寸,针刺时内侧支和外侧支都可能受到刺激。心腧穴在第五胸椎棘突旁开1.5寸,该穴有第五胸神经后支内侧支及外侧支分布,内侧支分布较浅,外侧支穿入深层。肝腧穴,在第九胸椎棘突旁开1.5寸,……从交感干的解剖特征分析:支配心脏的植物神经从位于颈2、3椎横突前方的颈上神经节,到颈中、颈下神经节至胸第六神经节都有植物神经纤维分布于心脏的不同部位调理心脏功能。传统穴位的心腧穴就属这一范围,刺激心腧穴在调理心脏节律时,可能就因刺激到植物神经纤维所致。支配肝脏的植物神经来源于胸6一10神经,传统穴位的肝腧穴恰在第九胸神经。在腹腔内又有内脏大神经、内脏小神经、腹腔神经节、肠系膜上、下神经节以及盆神经丛产生广泛联系,参予腹腔和盆腔器官的调节。因此当某一腧穴受到刺激后,相关器官之功能就受到调整,这正是膀胱经“内属脏腑”的根本原因。近代又有“夹脊穴”问世,夹脊穴位于足太阳膀胱经内侧,在各棘突旁开一寸取穴,每侧24穴,进针1.5寸,据介绍:颈三至胸九治疗胸腔内脏疾病;胸六至腰五,治疗腹腔内脏疾病;腰一至骶四,治疗盆腔内脏疾病。从现代解剖、生理学讲,他们能治疗相关内脏疾病,都与植物神经受到刺激有关。
三、当代学者关于经脉与植物神经功能关系的研究与认识
众所周知,近代在疼痛生理的研究中,常离不开研究植物神经与疼痛的关系问题,如内脏器官的慢性疾病,往往在背部的某些区域产生牵涉性痛点,如前文提到的海特氏过敏带,被认为与脊神经或交感神经有关。许多临床实践证明:厥阴穴,心腧穴,膈腧穴,第四、五胸椎旁夹脊穴均可改善冠状循环,治疗早博,按交感干节段分布,上述穴位相应的交感节都有纤维分布于心脏各部起调节心脏功能作用。在“经络现象”研究中,北京市第六医院的李定忠先生曾观察到“通过交感神经的胆碱能神经的循经作用,便可产生循经发汗带。通过交感神经的肾上腺能神经的循经作用,产生立毛现象。通过神经——体液的综合作用,循经引起真皮层微血管扩张或收缩,便可产生红线或白线。循经引起真皮层微血管通透性增强,便可产生循经皮丘或循经皮疹。循经引起真皮或皮下血管脆性改变,有红细胞溢出,便可产生出血带。”李定忠先生的观察细微,其分析都与交感神经功能有关。在我们看来,仅在“经络”、“经脉”之间,与李先生存在一字之差。在“经络”研究中,孟昭威先生做了不少工作,提出过一些概念。他曾指出:“临床上刺血疗法,颇值深思,刺血之有效,似不在于放出血的多少,而似在于刺血管壁,刺血管壁,按经络学说,自然也即涉及到刺经络了。”在这里孟昭威的主导思想是讲血管壁与经络关系的。用现代解剖知识释之,血管壁上广泛分布着植物神经,我们可以说:“刺血管壁,也就刺激到植物神经了”。孟昭威在同一文中还说:“膀胱经是全部经络学说的核心,它有通过中枢反射地影响内脏的通道,也有直接影响内脏的通道,这种直接影响也发生相应的反馈作用。”可见孟先生早已认识到膀胱经一植物神经的核心关系,只不过在大势所趋的求证经络实体的时期,又在一笔可观的科研经费下工作,所得结论,不可偏离“宗旨”。假如将“经络”换作“经脉”,用“经脉—植物神经调节论”解释上述现象,原始中医学中的人体经脉调节论便与现代医学沟通了。还有刘里远先生花了不少精力编著一部《古典经络学与现代经络学》也讲了血管壁与经络问题,他说:“血管通过血管壁(上)的交感传入和交感反射功能,实现接受和传布信息的作用。”刘氏接着感慨地说:“血管在这方面的作用,并没引起现代医学生物学科学工作者的足够重视,而古人较多地采用了刺激血管的方法来调节机体的植物神经机能,是值得我们大力研究的新课题。”刘先生的意见是很有道理的,只不过在“经络概念”面前,我们与刘先生的认识同时与李定忠、孟昭威等先生的认识还有一定差距,相信这差距是可能在商榷中解决的。
有学者对起源于交感干胸节的内脏大神经以及足三里、胃腧穴进行刺激观察海马、椎体神经元反映。结果表明:内脏大神经的感觉纤维,痛觉纤维的冲动可传至海马。可惜本研究的目的不在于观察胸腹相关器官的变化。既往在许多涉足于植物神经功能的研究中,多属上述类型。将来如果从经脉调节论—植物神经功能调节论出发探讨经脉调节理论的实质,将可换一个思维切入点,扩展思维方式,其结果定会产生许多新识,假如我们重新起用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研究“经络”的许多成果,都可能在新的思想指导下得出新的结论,加速确立足太阳膀胱经—植物神经调节论在中医理论中的地位。
我国的十二经脉调节理论完善于两汉,它与当时临床医学的迅速发展之关系极为密切。先秦时期的灸疗,直接灸陷下的经脉;放血疗法直接刺破皮下的静脉壁和表浅动脉壁;当总结出放血过多“能杀生人,不能起死者”的时候,提出“欲以微针通其经脉,调其血气”,从此发明了针刺入血管之内的针刺疗法。在《内经》中反映针刺疗法的早期,都是将微针直接刺入经脉之内的。后来才发展为刺分肉之间等刺法。现代神经学告诉我们:动、静脉伸到哪里,交感神经纤维就伸到哪里。因此刺血管壁也就刺中了交感神经。现代神经学还告诉我们:在人体皮肤之下的汗腺、皮脂腺、立毛肌都有交感神经分布,当针刺入某穴,或者阿是穴时,很可能刺中或者刺在汗腺、皮脂腺、立毛肌附近,影响交感神经末梢,这些情况大约就与李定忠先生观察到的情况有关。追本索源,与膀胱经有关的脊神经、脊神经纤维组成的交感链,全身各部的交感神经纤维都在针刺反应中起重要作用。足太阳膀胱经在十二经脉理论中的地位不可忽视,具有中医特色的人体经脉调节论—植物神经功能调节论应该树立起来,它是重整中医事业的根本点。(严健民)